不是四郎呢?”
“因为……他说,多希望今生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玄奘眼眶通红,喃喃道,“我们都知道,在我们彼此心里早已经把对方认作了生死之交,可是在将死之前他却说出了这番话。
”
翟纹愣住了。
“那是人死前的遗憾吧!他表演得再好,也会对生命留下眷恋,也会对人生留下感慨,这也许是他内心最深的遗憾。
那就是他不能像吕晟一样,拥有我这样的朋友,拥有你这样的爱人。
”玄奘道。
翟纹终于忍不住,喉头哽咽失声。
“后来他和你诀别时,你们一开始还按照原定的剧本演戏,只是到了后来,你感情流露,把这个人当作了真正的吕晟,诉说他离去后你的凄苦。
说,那不是我们!对,那人讲述的故事确实不是你和他,而是你和吕晟。
”
翟纹默默地回想着,直到此时,心中难言的疼痛仍在,若是他在面前,她仍然想对他说,我的余生再也触摸不到你,我半夜惊醒再也无人安慰我,我孤单寂寞时再也无人相伴,我哪怕穷尽人间,也找不到你的痕迹……
“这一句话,让那人心中的城防彻底坍塌,他说,他做不到!”玄奘终于流出了泪水,“他做不到什么?他做不到冒充吕晟,让自已活活烧死!他恳求你不要再这样挑动他的感情了,他愿意死,但他不想在临死前如此痛苦。
他恳求你不要再把他斩得遍体鳞伤。
翟娘子,因为他爱你。
可是他从未说出口,他把这爱意藏在心底,哪怕到死也不曾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他爱你的唯一方式就是作为吕晟去死。
”
翟纹放声痛哭:“法师,我告诉他,我后悔了!”
“可是他不后悔。
”玄奘道,“你这句话带给他最大的欣慰,所以他告诉你,他至死不悔。
因为你舍不得他。
”
翟纹呜呜地哭着,眼前似乎那个人仍在向前奋力奔跑,他身上的肌肤一片片龟裂,冒出火焰,他化作烟花,化作蝴蝶。
一瞬间翟纹似乎有些迷茫,自已是在那蝴蝶的梦中,还是自已在梦中见到那只蝴蝶?
“翟娘子,”玄奘深深吸了口气,问道,“吕晟在哪儿?他为什么要让人冒充他?你是不是要去与他相会?”
翟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装束,似哭似笑:“法师,吕晟死了。
”
玄奘呆若木鸡,他一直以为翟纹这样胡服打扮,是要与他相会,却浑然没想到,吕晟竟然死了!
“他死了……”玄奘喃喃道,“什么时候?”
“三年前。
”翟纹道。
玄奘彻底惊呆了:“这……这不可能……难道这些时日我见到的吕晟”
“是的,一直都是那个人。
”翟纹凄凉地说道,“这三年来,我日日见到的吕晟,也是那个人。
”
“这到底怎么回事?吕晟怎么死的?”玄奘泪如泉涌。
翟纹呆滞地走到护城河边,宽阔水渠里,波光艳影照耀在她的脸上,仿佛整个人都朦胧了。
“那是武德九年的八月十九日,戌时日暮,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即将到来,我坐在婚车里,被敦煌城最英俊最年少有为的校尉令狐瞻迎娶过门。
我没有见过令狐瞻几面,但我仍然觉得这是自已最好的归宿。
因为翟氏和令狐氏有六百多年世交,都是河西土族,郎才女貌,这是整个西沙州都羡慕的婚姻。
别人都羡慕,这不就是最好吗?”
翟纹低声诉说着,像是在讲给玄奘听,更像是沉浸在无边的回忆。
“我的人生的确在那一夜改变,但不是作为新嫁娘,而是被一头天狼给掳走,登天而去。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沙碛中,眼前是个毛茸茸的大狼,又像个毛茸茸的人。
他披着人的衣衫,身上都是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