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女子忽然对我扑过来,口中叫嚣着要杀了我,眸子里满满的全都是彻骨的恨意,后来他被玉瑛一枪穿了,便大睁着双眼不肯瞑目,怀里滚出一双手工的鞋,她望着那双鞋,就那么不动了……”冉清桓闭上眼睛,口气淡的就像是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故事,不徐不急,却带着某种仿佛被压抑了很久的深沉的伤痛,“我想那双鞋的真正主人,可能已经被我害死了,所以悄悄把它拾起来,一直留在相府,时常看看,就不会忘了身上的罪孽。
”
“清桓,别说了。
”郑越几乎想把他抱在怀里,再不让他受半分外界的伤害,可是,想起自己终究是没有这个权利的,心里便凄凉起来。
冉清桓依言闭嘴,脑子里回响地都是李婶靠在他怀里,目光呆滞地絮絮着说“我可不能活了”的样子,以前读楚辞的时候年纪尚幼,只是觉得拗口艰涩,不能懂三闾大夫的沉重,却在那失去了唯一的依靠的女子嘶声痛哭时,骤然懂得了。
长太息以掩涕兮……
被人传颂得烂了的一句话,自己居然有机会体会到了这样的切肤之痛,何其幸哉?!
何其,不幸也!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是清明一片:“蓠丫头不适合统领禁军,你把这块玉放错了地方。
”
“怎么说?”郑越压下心思。
“这丫头将门之后,武艺不用说,更要紧的是她天生有一份对战局的敏锐,你把她放在锦阳的尺寸之地,实在是屈了她了。
”
“禁军是锦阳最后一道屏障,关系重大,谁来统领,可都不能说是屈才吧?”
“你听我说完,”冉清桓替自己斟了杯水,浅浅地啜了一口,“蓠丫头确实才华横溢,可只是战场上的才华,就为人处世,她还嫩了些。
”
“哦?”郑越挑挑眉,“若蓠人是年轻了些,可是那孟岩二人初入官场,便不嫩了么?”
“蓠丫头世家之后,懂得多了些,自然顾虑也就颇多,她治军颇有不严可不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名将之风,恰恰是因为她自小耳濡目染,知道了太多锦阳各大世家里盘根错节的事情,才不得不平衡之,反而不若那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敢放开手脚。
”
“可惜这两个人才被你利用,此番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郑越故意叹了口气,燕祁平稳下隐藏的种种弊端他自然是看得明白的,这回两个人又一次的不谋而合,郑越天生王者的气魄显露无遗,此刻天下皆动荡不已,除了他,又有谁敢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刮骨疗毒?
郑越看得分明,这是一次冒险,但是无疑也是个大好的契机,自古鱼米之地奢靡过度,若为国都,少有长久,当然不是风水不好,而是上位者自以为太平盛世时间长了,大多贪图安逸,反而不若那些蛮荒之地发奋图强。
燕祁早有燕祁自己的弊病,可是多少有些积重难返。
而这一次,若是不能趁乱将这些大小势力彻底肃清整顿一番,只怕将来就算是燕祁真的得了天下,也不得安宁,难以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