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起了一排排亮堂的红灯笼,气氛热热闹闹。
外出大半年的年轻当家终于归了府,巡游四方,广交江北儒商,带回来流水似的好生意。
远近亲眷踏破门槛,筵席摆到正厅外头。
院子里人影憧憧,各处杯盏交错,酒水横洒,沿着一条条青砖缝隙流向墙根,连灌木叶尖上都一颤一颤地滴着酒。
晏琛坐在院角那一桌,安安静静。
簇新的筷子就搁在瓷碗旁边,干干净净。
他不喝酒,面前没放酒杯,又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周围没人理会他。
身旁坐了好多人,一半是陆家亲眷,他不认得,另一半是阆州商贾,他更不认得。
这门庭若市的陆府里,他只认得一个人。
那个人正在灯火辉煌的厅堂里,被无数杯盏和人影簇拥着。
他们之间,隔着整整三十步的距离。
筵席未开始的时候,晏琛就有些手足无措。
府里来了近百人,他没见过这样大的场面,心里不安,跟在陆桓城身后寸步不离。
渐渐的,来找陆桓城攀谈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见缝插针地挤进来,人人都想占一个靠前的位置。
晏琛被撞痛了肚子,只好无奈避让。
避让有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有了第二步,就有第三步。
等晏琛发现自己离陆桓城越来越远的时候,他已被挤到了人群外围,再不能回到陆桓城身边。
他站在院子里,远远地望着,心口有几分难过。
好像……好像陆桓城身边最贴近的地方,永远应该有一个留给他的位置,供他枕肩,供他依偎。
不该碰不到。
更不该那么远。
晏琛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了开宴的时辰,人群散去,他可以回到陆桓城身边了,但主桌满满当当一大圈,陆桓城右手边坐着母亲,左手边坐着弟弟,每一个位置都被早早地占了去。
他……该坐哪儿呢?
座次井然有序,按照礼制排列。
晏琛寻了管家讨位置,管家却道,他是陆桓城带回来的寄食之客,亲疏最浅,该坐院子外头毗邻墙角的那一桌。
可是,他与陆桓城,怎么会是亲疏最浅的呢?
他肚里怀着陆桓城的孩子,分明是最亲近的。
他们血脉相连,融为一体,比挨着坐的每一个人都要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