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呵欠就舒舒坦坦窝了进去。
举子赴京赶考,往往有两件事必不可少:一谓行卷呈权门,二谓干谒递显贵,便是指将自己的得意之作誉抄装裱,送与京中鸿学大儒阅读,若有幸能得几声夸赞,传扬出去,壮大了名声,将来殿试时也好吸引皇帝的注意。
若是未获权贵垂青,便退而求其次,改在举子中
交游互通,要么增进同年之谊,要么减磨他人锐气,总之都有获益。
但陆霖是个例外。
实际上他本来没打算孤芳自赏,初入京时还去过一次诗花宴集,买了几册同期的文稿。
等买回来一翻阅,他莞尔一笑,转手就把吃剩的鱼骨头扔在了上面一也不知是卖文的那几位故意敷衍,还是他眼界过高,总之,篇篇俗烂透顶。
于是陆霖就弃了交游的心思,一个人在竹满轩清清净净备考。
晴天摇一摇吱吱呀呀的小藤椅,读一读名相的治国方略,雪天入竹冥想,辞赋成稿皆在腹内。
偶尔嘴馋了,便揣上一兜碎银去市集搜罗糕点,回来大快朵颐。
直到某天,人迹罕至的梅竹小庭来了一位客人。
那是一个霜雪初停的晌午,陆霖小睡方醒,睁开眼睛,看见红梅枝下的石案被摆了个满满当当:一碗龙须炙,一碟金乳酥,一只温酒小鼎,还有一卷半掩半开的绢褙。
他抖落枝叶上的碎雪,化出人身,轻手轻脚绕到另一侧,就见他惯躺的那把藤椅上正睡着一个锦衣玉袍
那公子样貌俊朗,睡容诱人,怀中却抱着一本《谑语谐谈录》。
《魂语谐谈录》是坊闻新出的轶事话本,风评甚好,在市井广为流传。
陆霖正巧还没读过,便施下一道梦障,从那公子怀中抽出话本,倚着梅树读了起来。
书中故事讥讽时弊,构思巧妙,引人掌大笑。
他一口气读完,回味无穷,又照原样放了回去。
陆霖正准备离开,忽而一阵寒风猎猎过院,将石案上的绢褙吹落了半条。
他将那摇摇欲坠的绢褙捞起一瞧,竟是一篇工整的策论文章,以小楷写就,长四尺,宽一尺,题为《诤言直谏论》,落款“锦屏州考生秦望山”。
秦望山。
好一个大气的名字,倒是配得上这张脸。
陆霖起了浓郁的兴趣,想见识见识他的文采,谁知才读几行,就皱眉摇头叹了口气此文精心装裱,又择了昂贵的洒金宣,想必是精挑细选、打算呈给某位大人的上佳之作。
只可惜辞藻浮华,用喻俗套,层递混乱。
立意虽然可圈可点,却亏在笔力不足,显得旨要含混
不清,观点宽泛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