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子挺旧,从屋顶上横出来一根杆子,杆子上悬下来一块白布,请人写上两个隶书大字“洗澡”,布料不太好,细看笔画边脚都渗出细小的毛边来,右下角几个小字标注:五分钱一人。
这白布成天风吹雨打太阳晒的,泛着黄,一股子破败的味道。
收钱的是一个六七十的老大爷,人称谢老三,光棍一条,皮扒着骨头,佝偻着腰,平日里拿着一个小马扎坐在门口,眯着一双眼睛,像是要睡着了,但真有人这么以为想贪个便宜洗个免费澡就错了,还没蹑手蹑脚走进去,他就伸出一只鹰一样的手抓住那人的衣角,能吓人一跳,最后只能打着哈哈说忘了,连忙掏钱才得以进去。
乔万山和方卿去的时候,大约人少,谢老三和几个老大爷在靠墙处打长牌,乔万山递过去一毛钱,他手里一把牌,老半天虚着眼睛,示意放在他面前。
进入澡堂,高高的屋顶也圈起这个地方,光线昏暗,几盏昏黄的灯在水雾的缭绕下愈发朦胧。
刚进去方卿的眼镜上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只得把眼镜摘下来,收进贴身带的一个小布包里。
夹袄里衣一层层脱下来,两人头一次“坦诚相见”。
澡堂一侧高墙上贴着屋顶的位置开了几个小口子,用于通风,不然能闷得人喘不过气来,亮光从外头透过几个口子泄进来,有一束正好直直打在方卿的背上。
乔万山站在方卿后头,眼前风景一览无遗。
方卿的背在昏暗的澡堂里白得扎眼,像是一块上好的玉,晶莹剔透。
那人低下头去把脱下来的衣服整理好,后颈出的骨头形状就随着他的动作从皮下显出来,块块分明,带着点脆弱的美感。
乔万山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心跳从未这么快过,混着外面烧煤炉的轰轰声响,叫人心里头无端地憋闷发慌。
方卿转过头来,那束光照得他有点睁不开眼,他往前走了一步,走到暗处,正好站在乔万山跟前,看乔万山一动不动,他小心问着:“哥,你咋不动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