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完饭,赵夫人身边的嬷嬷便又进了屋,将那碗乌黑浓稠的汤药捧了进来。
药香刺鼻,是一股子熬煮过头的苦,闻一闻就能让舌尖发麻。
温钧野一看到那碗药,立刻苦了脸。
他虽心里千百个不情愿,可终究不敢忤逆母亲,又念着蕙宁一早也被叮嘱过要“盯着他喝得一滴不剩”,只能捏着鼻子,闭了眼一口闷下去。
汤药滚过喉头,苦得他眉头紧皱。
他咳了两声,嘴里直嘟囔:“我到底是不是我娘亲生的……”
蕙宁递了他一口茶,轻声安慰着,眸光却藏着一点笑意。
温钧野见她这副模样,哪还好意思真发脾气,只得闷闷地喝了口茶,润了润喉。
“对了,”他喝了几口,抬头问她,“你最近都忙些什么?我瞧你成日里不是进账房就是往祖堂那边跑,连脸都难见上一面。
”
“家里想着要设立家塾。
”
“家塾?”温钧野一听,顿时觉得脑仁发胀,头皮都跟着麻了,“爹娘不会是又想让我读书吧?我的天啊……”
“或许吧。
不过你若是真不愿,也没人会强逼你。
家塾主要是顾念着弟弟妹妹们年纪还小,来回去书院太不方便。
设在家中,也好安心教养。
”
温钧野嘟囔着:“你对他们倒真是好,事事都想着。
就是……”他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尾音像是风吹过枝头,晃了晃,却没落下来。
蕙宁听得出他那点隐隐的委屈,却只装作没察觉。
温钧野又问:“还有别的事儿吗?”
“有啊,”蕙宁道,“你知道得,我表哥就要回来了,我得回娘家住上几日。
”
“我跟你一道去。
”温钧野几乎是脱口而出。
蕙宁也没拒绝,夜里给他上药的时候,眼见的是白日里打马球不注意,伤口又裂开了。
蕙宁坐在灯下,细细地给他敷药,手里拿着细麻布,擦得轻柔却不失力道。
温钧野一声不吭,只盯着她低头的模样看。
灯火在她的颈侧打出一层微光,白瓷般的肌肤温润莹透,细细的发丝垂落下来,像是黑玉落在雪地。
他忽然觉得,屋子里暖得厉害,心口一下一下跳得不安分,冒出来一股邪火在身体里四处乱窜。
一时竟有些恍惚,只觉她柔若无骨的手指拂过他皮肤的时候,像是春雨落在心头,轻轻巧巧,却酥酥麻麻地渗入骨髓。
他忍不住往她靠得更近了些,几乎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气——淡淡的,好像是桂花混着杏仁的香粉,不浓郁,却叫人心神不定。
蕙宁忽然抚掌收手:“可以了,早些休息。
”
温钧野回过神来,指尖不自觉地挠了挠眉心,像是要将那一点灼热与躁意搔挠出去。
他脸颊泛红,动作掩饰慌乱。
怕蕙宁察觉,睡觉的时候他悄悄侧过身去,背对着她,紧紧闭上眼睛,假装安睡。
然而那颗心却如脱缰之马,骤然狂奔,撞得胸腔都发紧。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翻了一个,像是同棉被做战,满脑子思绪化成了一团乱麻,缠着缠着,竟越缠越紧。
他被困在自己织出的网里,既想挣脱,又不舍挣脱。
蕙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瞥了他一眼,见他如鱼似的翻来覆去,想是白日里马球场上意气风发太过,此刻余热未消,才落得夜里辗转反侧。
她微微蹙眉,有些无奈地面对着里头,把脸埋入枕头,不再理他。
他心头一热,燥意翻涌,身子悄悄向她靠近。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臂宽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