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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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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崩无忌目送他。

     晚馆彻通,只有风的声音。

     一刻以后,迭迭的脚步撞开门。

    文鸢绊着毳衣摔出来。

     入宫近五个月,在文鸢自己看来毫无变化的脸,落在崩无忌眼中,却是焕烂盛颜。

    他很感慨,伸出援手:在省中,凡是宗室女,见到崩无忌无一不厌烦。

     文鸢却一把抓住,哀求道:“请救救他。

    ” 崩无忌高兴,浑身起疹:“公主要救谁?”正说着,江玉绳提剑从晚馆出来。

     一柄剑半柄血,淋在红根草茎上。

     文鸢提了毳衣起身,边跑边回头:“崩大人,请救救他!”江玉绳紧随其后。

    两人就这样远去。

    看起来,他们将要进行一场角逐,其结果关乎灵飞行宫的大事。

     崩无忌口中埋怨着息再,竟然在这种关头放假,心已经跟着一行血迹走进晚馆——他实在不关注文鸢和江玉绳的胜负,馆中另有他关注的人,一位在久远时空中顽强存活的仇人。

     “你还是在做好事,还是公义又善良,和十年前,哦,和十四年前一样……”越走,伤腿就越疼,疼到连端正眼鼻都困难。

    崩无忌停在坐卧像前缓一缓。

    晏待时在他面前的血泊里。

     与五月不见的文鸢相比,数年不见的晏待时变化似乎更小:无论飞扬还是落魄,他都像鹰。

     崩无忌戒备地弓起身体,确认晏待时不能动弹,才跪坐在他身旁。

     “哈!”瘸腿的人俯视重伤的人,突然得意了,“你救她,换她一句‘请救救他’,便知足了吗?你真是世上少见的人。

    告诉你,她是皇帝的女儿,如何,想砍去自己的双手吧?竟然为了死敌的女儿流血……” “我知道她是谁。

    ”晏待时突然说话。

     崩无忌失态了,磕头碰肘,抽搐残腿,退到晚馆门边。

     从血泊里站起来的人,比崩无忌记忆中的少年更高大,这人伤了心室,险些丧命,跌跌撞撞的,没什么威胁。

    但崩无忌害怕,出的冷汗能湿砖地,眼睑处的泪水滴滴下落,流进衣领,让他发噏。

     晏待时才走一步,崩无忌立刻踢他:“你想做什么?” 他没想自己的一脚能让人倒下,凑近看,发现晏待时胸口的伤处已大动血:“这么重的伤,唔,如今你的样子,真可谓……”崩无忌是能言的人,因为畏惧,迟迟不敢让贬损的话出口,“真可谓‘陋’!” 晏待时掐住崩无忌的脖颈:“他们向哪边去了?” 崩无忌“啊”地咬破舌头:“向,向南去了。

    ” 脖颈与槛贴合。

    崩无忌恍以为自己躺在铡刀上,由晚馆的风吹了很久才回神:“咦,他不杀我。

    ” 晏待时赶时间,什么也不顾,只是向南,走得很勉强。

     崩无忌仰视他的背影,眼中浮现一位跃马獳丘的少年形容,少年有横绝长空的英气,如今的晏待时只剩一身血。

     崩无忌抹去胆小泪,嘲弄道:“你竟然与皇帝女有了感情……”晏待时回头,冷冷地看,将崩无忌吓得背气晕倒。

     文鸢与江玉绳一个躲一个赶,已经跑过堪忧阙。

    文鸢腿软了。

    几日前她突发潮信,还很虚弱。

     入灵飞以来,由于缺食,文鸢几乎忘记女体的特征。

    在晚馆吃了几次鱼肉后,身体才渐渐恢复生气。

    那天她下身流血,倒在雊的尸体旁,模样触目惊心。

    晏待时以为她因雊而死,滞在不远处。

    直到文鸢疼得嘶气,他才大步过去。

     “你……” “没事。

    ”文鸢其实很屈辱。

     和夫人教导女子月信时,曾说这是夫妻之间都要避谈的事。

    文鸢往尸体后面钻,希望能掩住沾血的衣裙,被晏待时提出来,便道歉了:“又脏又陋,让恩人受染。

    ” 晏待时端详文鸢的脸。

     他不知她过去的遭遇,但他不信她没有照过自己的模样:艳丽风采,莹净天成,全然是一名国色。

     又是后梁帝的女儿。

     如果文鸢恃美而骄矜,视人做猪狗,或许更合道理些。

    然而她总是一副抬不起头的样子,弱气地讲话,连哭都要忍。

     晏待时抱她回晚馆,见她疼得昏沉,帮她清理下身时,动作放轻了。

     “多谢。

    ”一刻以后,毳衣拱起,文鸢闷在里面,将人熊像当成晏待时,连连道谢。

     晏待时掀开毳衣一角,拍她一下:“你来。

    ” 文鸢过来了,听到晏待时问:“疼?” “嗯。

    ”她低头,哽住咽喉。

     发问的人随口一问,没做什么。

    文鸢夜里却睡得好,腹部似乎被人捂热。

     几夜过去,晏待时随口一问的话变多,文鸢乐于解答,只是不敢太雀跃:曾经有那么多人待她好,后来反目,或是表露真实的心,让她在失落之外,多了自己也不能控制的杀意。

     “血痣?我父,哦,皇帝命人给我嘴上加了一条金链,之后又取下,伤处就凝成了这颗痣。

    ” 晏待时听着听着,脸别去一侧,文鸢以为自己讲得没趣,便抿起嘴唇,忽然听到不满的回问:“你母妃如何表态?” “我母妃下世,我在另一位夫人处长大。

    她待我很细致。

    ”文鸢吞吞吐吐,不想讲和夫人的坏话。

     两人陷入沉默——文鸢现如今坐在这里,穿着勉强蔽体的男子服,已学会生食鱼肉,与所谓“待我细致”应得的境况,有很大出入。

     去过一趟池水,文鸢依旧唯唯诺诺的。

    晏待时沉吟着,半天问出口:“在宫中,你自以为还有亲人吗。

    ” “为什么这么问呢,”文鸢像做错了事,连忙努力数人,“父皇,几位夫人,赵王兄,郿……”她语塞,发现自以为的亲人似乎与这些人无关。

     这时来风。

    榆树枝断了,从晏待时怀里滚到文鸢怀里,刺她一下。

     文鸢正黯然着,想要挑开树枝,晏待时先动作。

     他手多伤,青筋与苍白的纹线,伸开指头能够覆盖文鸢半个胸膛。

     两人静听冷风。

     “松手。

    ”晏待时的语气不强硬。

     文鸢抓住晏待时一根指头,没让他抽走,而是埋进他的掌心——上次递出的是箭,这次则是自己。

     晏待时感到手里有一点湿。

     他从来不喜爱柔弱的人物,当下却内疚了,顾左右许久:“是我不好。

    ” 文鸢摇头。

     其实,她骗了他。

     “我骗了他,故意害他,现在我自食恶果了。

    ”奔逃时,文鸢想起不久前的事,频频回头。

     晚馆在北,已经看不见,能看见的是江玉绳。

     江玉绳杀不了晏待时。

     盗剑时,息再离他十步远,正系披风。

    江玉绳吞咽口水,抓紧错金柄,听息再的冷言:“不懂剑术,持剑接近晚馆中人,只能送死。

    ” “大人难道不记得晚馆中有两人?” “哦,”息再一身斑驳,往江玉绳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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