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套餐具,刀叉俱全,他拖尸一样拖过来,掷在两人之间,银色刀器泛着雪一样的冷光。
他颤抖地牵着宋知雨的手,“你看看,你割腕用的哪种刀。
给我也来一刀吧。
你不怕疼,我也不怕疼。
我之前不是说我不要热恋期吗?有了,宋知雨,我的热恋期是你。
要是死在今天这间房里,不算我死于非命,只能算十九岁的严越明殉情。
”
宋知雨看着满盒的刀光凛冽,摇了摇头,“严越明,很疼的。
我们不玩这个,我们玩别的。
”
严越明笑出眼泪:“别啊,就玩这个,你选刀吧。
”
宋知雨看了他半晌,还是摇摇头,“我不选。
我想睡觉了。
”
严越明用头抵着他的额头,“不许睡觉。
要丈夫还是要一具尸体,你自己选。
”
严越明哄他:“要我死吗?”
宋知雨立刻摇头。
严越明笑了:“那你就是要丈夫。
”
原来这就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选项,宋知雨没有其他选择余地。
严越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拽断细银链,那枚在印象中早已做旧的帕托石戒指静静躺在严越明的掌心,穿过他的姻缘线,好像被谁打了一枚死结。
“我们结婚。
不是要你做我情人,我们之间不会有其他人。
我们去登记结婚。
”严越明捧着心许诺,“我会让律师在财产分配上向你作出最大程度的倾斜,你是安全的,宋知雨,你跟我结婚,没有任何风险。
”
宋知雨看着那枚戒指出神,才想起来,自己和严越明是曾经做过一厢情愿的夫妻的。
很短,也就是突尼斯的一个黄昏加一个夜晚。
宋知雨心想,这不是安全,安全是不用担心被困在一间公寓里等一个按月归来只为了做爱的人,不用担心他会在床上反反复复地用那些词汇嘲笑我,不用担心他带着女人的香水味和吻甚至是体液对我甜言蜜语,不用担心我会因为他随随便便的情话而一厢情愿地以为相爱。
宋知雨不敢说他已经不相信严越明漂亮鲜红嘴唇里说出的情和爱。
“那你要怎么样?你说。
所有的附加条件我都会让他们以合同条款的形式确认,我都答应!”
宋知雨只是小声问:“我还会站在雨里等你和别人接吻结束,等你谈情说爱后回家和我上床,等你在应付女友的空档里带我去开房,等你带着别人的唇印请我喝牛奶,如果你心血来潮,会把我送给你的朋友尝尝味道吗?”
严越明抓着宋知雨冰冷的手:“不会的!再也不会了!我喜欢你,别人看你一眼我都要疯,我怎么会那么做!”
宋知雨更小声说:“可是你之前就是那么做的,你之前也说喜欢我。
为什么五年过去,就不一样了?”
所以宋知雨怎么相信严越明?
“而且你没有必要和我结婚。
”宋知雨很体贴地为严越明考虑,“你应该和女人结婚,然后生小孩儿。
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厌倦我,开始觉得我不过如此,然后找别的玩具。
”
严越明沉默了很久。
“宋知雨,你轻贱你自己,你也在轻贱我。
”
严越明依然握着那枚戒指,最后一次说:“虽然这枚戒指很便宜,但是暂且当作求婚戒指吧。
我爱你,宋知雨,你想不想嫁给我?”
宋知雨隐约地意识到,严越明的吐字郑重,用词斟酌,他是有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情的。
但是他的身体记忆远快于他思考的速度,严越明的嘴唇里吐出的爱字让他浑身发麻,像是吸食鸦片一样飘飘欲仙,但是他也知道余劲多难捱,那是要人命的。
所以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轻轻地摇了摇头。
严越明看着宋知雨无辜无措的眼睛,他在他颤动的眼睫里看到他们的曾经,少年迟来的心动,少年错误的献祭。
严越明承认了,对于宋知雨来说,他没有健康轻松的爱,他只有荆棘密布、刀戟相向、流着毒火的爱。
严越明挥手扔出那枚戒指,那枚廉价的戒指在月光下闪过一泓转瞬即逝的光,隐没在漫漫雪地里。
宋知雨仰颈张望着,讷讷的。
山间的雪下得那么快,密密麻麻如同春蚕的器,把一切都啃噬干净了。
严越明脱力地靠在墙上,半张脸藏在月亮的阴影里,没有表情地看着宋知雨。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弥补,我总是拆东墙补西墙,最后却捉襟见肘。
”
“宋知雨,我输了。
我赢不回你。
”
“我对你发疯,是因为我害怕。
现在你不用怕了。
”
“只是我明天送你回去,年三十的,太凄清。
”
最后的最后,严越明只是怕宋知雨觉得孤单。